知青知青

作者:启丹(送交者:启丹)1999年4月19日16:12:38于[万维读者论坛]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Title:有感From:启丹

三十年后，已是人到中年的知青对我们当年的经历众说纷纭。有人
感叹知青那一段说不清，道不白；有人豪言我们无悔；有人叹息我
们这一代人可悲；还有人责备我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理性认识。我
想，人到中年，尤其是我们这一代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走过来的人，
喜爱回忆往事是人之常情。我们的不寻常的经历是不能，也是不应
该忘记的。对我个人来说，我永远不会忘记北大荒。这并不仅仅是
因为北大荒的处女地曾无情地吸干了我的血，汗，与泪，也不是因
为在北大荒度过的八年是我一生中最无望的八年，而是因为离开了
北大荒以后，每每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路，我不能不承认，我和我们
这一代人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的。我们曾因为幼稚而轻信，我
们曾因为充满激情而不慎失足。但是我们到底是挺着胸膛走过来了。
磨炼赋予我们责任感，拼搏使我们懂得了人生得价值。说不清，道
不白是因为我们知青付出的代价太大了。然而，倘若不是付出这样
的代价，我们又何以能得到如此深切的感受。至于悔与不悔，从宏
观上来说看，只能是在有选择的前提下才谈得上。作为一代人就当
时的历史背景和政治气候来说，上山下乡并不是我们的选择。诚然，
我们都是自告奋勇，激情满怀地奔赴农村的，但是我们的选择不是
走与留而是去兵团还是去插队，是去黑龙江，内蒙古，还是去安徽，
贵州。既然走与留不在选择之内，悔与不悔何从谈起。从狭义上来
说，我们这一代人由1500多万个人组成的。知青中不是每一个人都
当过红卫兵，当过红卫兵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抄过家，打过人，搞过
武斗。并且知青中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曾为入党，升学，招工而削尖
脑袋，踩着别人往上爬的。大多数知青在远离家乡和父母的情况下，
互相关心，互相鼓励。最终一起度过坎坎坷坷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讲，
悔与不悔应是一个人在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检点后的个人感受。用无
悔二字来总结整个一代人的经历是缺乏理性分析，是把历史简单化。
至於说我们这一代人可悲，因为年青时我们愚昧无知被人利用;因
为今天我们这一代中间大多数是平凡的人，与世无争，与人无争。
我不以为然。平心而论，我们这一代人与新中国一起诞生。听到的
第一句话就是听毛主席的话，跟共产党走。经过十七年如此熏陶，
文化革命来临时，投身革命运动舍我其谁？我说，可悲的不是我
们年青时曾误入歧途，而是人到中年不能在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时心
平气和地说，我们跌倒过，但我们又站起来了。我们受过创伤，但
我们揩干了身上的血迹。我们是在奋争与拼搏中学会了生活，认识
了人生。平凡并不可悲。不论是哪一代人，哪一个国度，佼佼者毕
竟为少。固然，我们这一代中许多人至今还不能摆脱十年磨难的阴
影。但谁又能否认文革的阴影不是在不同程度上追随着每一个经历
过这场浩劫的人。重要的是，我们这一代中的大多数人与社会上的
每一代中的大多数人一样老老实实地度日，清清白白地做人。我们
不因为时代曾对我们不公而自暴自弃，也不因社会曾抛弃我们而向
世人讨价还价。因此我说，可悲的不在於我们是平凡的中年人，而
在於如果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回顾自己走过的路。有人说我们年青
时愚昧无知，我们当年曾义无反顾地破坏着自然环境,我们今天几
乎都未能熟练地掌握一门外语。请不要忘记我们是时代的产物。试
问，便是在改革开放的今天，有哪一代人都能熟练地掌握一门外语？
退一步来讲。如果我们没有上山下乡，我们就会有机会熟练地掌握
一门外语吗？要心平气和地回顾自己走过的路就得实事求是。不能
感情用事，不能不由分说地否认自己，更不能以90年代，社会发生
了巨大变化了以后的概念来衡量我们的过去。目前社会上反映知青
的文学作品并不丰富，而且缺乏深度。国内外史学家关于文化革命
的书籍中往往忽视知青运动。有的便是提及也是一代而过。现在的
年青一代对我们的经历只有一知半解。为了历史不要重写这痛苦的
一页，客观地，有哲理性地分析，探讨这一段历史是我们对社会以
及后辈的责任。而我们则需要结合当年的思想方法，政治背景，以
及时代的局限性来分析我们经历。从中得到反省，吸取教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