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封的记忆

             张 妹

  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爆发了“文化大革命”。一夜之间,早
上上学时,学校门口多了几个身穿旧军装,腰扎宽皮带,臂上套着红
袖章的高年级学生。“成份”!他们向着每个进校门的学生断喝。我
嗫嚅着,低着头,不知怎样进的门。后来我精了,我约了我的好朋友
在门口等着,一起进校门。为的是她挺起胸,大声回答“军干”时,
我好从她旁边溜进去。我亲眼看见守门者挥起皮带,不许“黑七类”
子女进校。

  革命的热情日益高涨。我们虽然不够9岁,不能加入少先队,可
马上成立了“儿童团”让我们加入,并允许我们参加少先队的队会。
当我象大哥哥姐姐们那样,把右手高高地举起,跟着高声唱:“我们
是共产主义接班人”的时候,内心既激动又惶惑,革命事业会挑我做
接班人吗?

  ……上初中开始,我们每年要去半年分校,所谓分校,就是在山
沟里搞一个点,让我们劳动。13岁的我,经常挑着又湿又满两大箕的
沙子修堤坝,挑不动,走得象扭秧歌似的;有一次为了完成每人80斤
柴的任务,我们三个女生不知不觉进了深山,”这里柴真多啊“!我
们欢呼起来,可是当往回挑时,我们认不得路了,天渐渐黑下来,我
们又害怕又累又饿,只好坐在地上哭起来,后来是老师和男生打着手
电把我们找回来。

  14岁时,我们拉练,背着背包,抱着桶,走了3天,从广州走到
从化县,走了100多公里。

  17岁,又去林场,这次彻底,连户口都迁去了。

  ……有一次在给紫荆树锄草小休时,我们都枕着锄把,默默地想
心事,没人出声,天空很蓝,有几抹白云,紫荆开得很灿烂,我第一
次发现大自然原来可以这么美,可是为什么人生是这么苦,这么苦。
没有任何希望。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。

  ……

  感谢邓小平的政策,加上我们特别能吃苦,我现在不愁生活了,
我现在每月纳税,对国家问心无愧。对过去的一切,我只看作是一个
小人物在改朝换代中的命运罢了。

  和南方不少有条件的家长一样,我们也把孩子从小送到国外读书
。孩子信了基督教。吃饭前,他双手合掌,念念有词:”谢谢主,赐
隆恩,赐饮食,一汤一饭来之不易。”多么朴素的要求!只为了有饭
吃而心存感激!我看他们的圣经课本,都是一些抑恶扬善的小故事。
现在科学昌明,很难让我相信天空中有一个上帝,而且我也知道当年
“十字军”宗教迫害的事。我拒绝了他让我入教的请求,我也没干涉
他的自由。可是我想,中国人现在缺少信仰,人性脆弱,一有人鼓动
挑拨,人性中自私、残酷、丑陋的一面就会暴露出来。再出现“文化
大革命”那样全国大疯狂的局面一点也不奇怪。(如果再出现类似的
情况,我们会含着眼泪离开。我们不会去迫害别人,但也不会等着别
人来收拾自己。)可是有什么办法呢,面对着这么庞大的人口,生存
都有困难。“衣食足而后才讲修养”“野蛮人总是打败文明人”。我
们只能静观其变。

  我是新网民,觉得这个栏目比较真,所以说一些想法。我们“小
三届”在社会上更被看不起,其实我们小时候很苦。如有不当之处,
请包涵。

  引自知青沙龙,张贴者:张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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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Tuesday, March 16, 1999 at 10:46:38 (CST)